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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(第1页)

&ldo;唔,&rdo;易立迅速瞟了我一眼,看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,他慢慢垂下头去,声音变得有些疲惫,我在想这样的两张靠背椅,两个人,这样空旷的屋子,我看上去像是在审问他。

&ldo;以前总想着找到一个合心合意的,跟自己过逍遥的日子,可是等找到这样的人,发现只要不是独独一人,简直跟逍遥是不沾边的,每天要忙的事情更多了,要考虑的因素更多了,一找到这样的人,还想给自己设下一张慢慢收紧的网,现在连动弹一下都很困难。&rdo;

&ldo;难怪你会喜欢看《伊斯坦布尔假期》,&rdo;我会意地笑,易立好像没有料到我会理解他那些包含情绪的朦朦胧胧的话语,可是我懂得,&ldo;看着我干什么?你不就是想要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吗?&rdo;他向后面仰去,靠在椅背上。

我指指我自己:&ldo;我就正在这样的旅途当中,你可以试试,至少从我现在看起来,没有我当初想象那样的严重。&rdo;

他不说话,这个时候已经有其他的老师陆陆续续从门口经过,我觉得再谈这样的话题是不明智的,本来他经常出现在这里就是不合常理的。于是我将椅子转了一个小小的角度,现在我不是面对着他,而是面对着我的桌子了,可是我依然在跟他讲话,我想问他另外的一些事情。

&ldo;你有没有什么学生,家长在通川钢厂上班的?&rdo;

&ldo;你为什么问这个?&rdo;我从桌上摆放的方镜里看到易立皱起眉头。我这样前言不搭后语,一定使他感到困惑了,可是他随后站起来,走到我的桌边,将两手握成拳头撑在皮质桌沿上:&ldo;我曾经带过的有一届学生当中,也就是襄思的那一届,是我最喜欢的一届,有好些很有灵气的学生,其中有几个就是钢厂职工的孩子,可是你得明白,在一中,是不希望提起那一届的……&rdo;

他说得郑重其事,几乎将我吓住了,可是我忍不住小声问他:&ldo;为什么学校不准提?这跟学校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关系啊‐‐&rdo;

&ldo;不是不准,这一间办公室的老师,几乎都带过那个班,知道一些事,都不愿意提起了。&rdo;易立锁着眉头,他本来是一个相当温和的男子的,可是现在有些激动。

&ldo;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?&rdo;

他看我说话小心翼翼的样子,发觉自己失态了,很抱歉地笑了一下,然后搓着两手,叹了一口气:&ldo;一时怎么说得清楚,那么多的人,将近三年的事情……我只能告诉你,有一个学生的亲人在钢厂出了事,似乎就因为这个原因,她有了心理上的问题,将另一个学生弄伤了,因为在学校出的事,虽然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,学校还是受了损失,这个学生也在高三快结束的时候被开除了,很可惜的一个人……&rdo;他摇摇头,我能看出他是真正在惋惜,然后他将手揣进裤兜里,短短地说了一句:&ldo;襄思应该比谁都清楚,可从来不多提一个字,大概事实是比看到的还要恶劣很多的了。&rdo;他说完,向我点了一下头,又看了一眼刚刚进来的阮南,她不变的是一脸的兴味,于是他快步走了出去。

镜子

门缓缓地打开,发出一声抑制的嗞呀,我从回忆中抽身,偏头看见邹臻一脸的抱歉:&ldo;我热了一点牛奶,想问问你们……&rdo;

&ldo;图纸都画好了?&rdo;

&ldo;还没有,不过大概快了,&rdo;邹臻握着两只杯子稳稳地走进来,用脚将门掩上,&ldo;你们在讲故事,我就在门口听了听,结果门没关严实……&rdo;他递一杯给我,一杯给女儿,然后坐在我旁边,面对着女儿:&ldo;姗姗不要去抠桌子下面的木片,妈妈最喜欢这张桌子。&rdo;

&ldo;你的呢?&rdo;我抿了一口牛奶,温热的液体进了喉咙,我发觉自己很有些干涩。

&ldo;我喝了才想起你们的呢。&rdo;

我望向窗外,大概夜已深了,什么都分辨不出来,反倒是书房里一直开着的灯,使房间相对亮堂一些。我看着大玻璃上映出丈夫的侧影,他正看着我,看着我手里的杯子。

他的脸在这样的镜中显出朦胧的质感‐‐我们年纪都不小了,现在和刚认识他的那会儿比起来看,他的脸似乎也没什么变化,还是一样的长长的眼睛,眯缝起来有一种邪邪的味道,当时吸引我的正是那种邪邪的感觉‐‐不过结婚以后,我发现人是真的不可貌相的,长着浪漫的脸的男子反而内心比我踏实得多,好在我已经经历了许多跌宕的事,渐渐也能收心对待他,于是忍受着走到现在,我想,这些年有许多时机,只要夫妻中的任何一个脑子一热,就可能踏入无法挽回的境地,好在两个人究竟是忍到现在,日子久了,反而习惯了,再也吵不起来。

大玻璃窗上他的样子于我而言竟有些虚幻不实的感觉,越看越觉得是遥远的存在,可是他用手抬了一下我的杯子提醒我:&ldo;快喝吧,待会儿冷了还得我热一遍。&rdo;我将目光从玻璃窗上移到他的脸上,我真切地看清楚了他的脸,皮肤、嘴唇、鼻梁、眼睛……不会更加真实了,我松了一口气。

&ldo;在想什么呢,你看你还没有姗姗听话,她都喝完了。&rdo;他微笑着看着我的出神的眼睛。

我伏身过去环住他的腰,我听见女儿&ldo;咻&rdo;地一声吸气,她待会儿要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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