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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（第1页）

&ldo;我很高兴，因为出去玩一天，就意味着可以坐马车去城外，运气好一点，还可以说动陪我出去的丫鬟小厮们放我下护城河里耍……&rdo;

&ldo;我记得特别清楚，娘那次派来陪我的是她最贴身的丫鬟，人人都叫她翠姐，可她却总是喜欢穿一身黄裙子，所以我打算趁那次机会问问她，为什么不穿翠色裙子呢……&rdo;

&ldo;但后来一出去，我就忘了。因为马车没去城郊，而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山上。那里有点冷，但漫山红叶，明明地上落了厚厚一层，树枝上却还是满满火红，美若仙境，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树叶可以是红色的，还有很多我没见过的鸟在枝头上叫，一下马车我就玩疯了……&rdo;

&ldo;可惜赶了太长的路，没玩多久天就要黑了，我很想继续玩，可是还记得娘说晚上回家能看灯吃点心，所以挣扎了一下，还是和翠姐说我想回家。对于当时的我，真的是很不容易才下了决心的……&rdo;

&ldo;翠姐一口就答应了，然后让我在原地等，她去叫马车过来……&rdo;

既灵起初还听得津津有味，因为不知是不是陷入儿时回忆太深，谭云山时不时会在叙述中流露出孩童语气，煞是可爱。可听着听着，就觉出不对来，等听到谭云山说翠姐让他等着，她的一颗心也跟着忐忑起来。

然而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，她的忐忑是那样无力……

&ldo;我乖乖站在原地等，可是很奇怪，直到天黑，翠姐都没有再回来。我有点害怕，开始喊她，每喊一句，都有我自己的回音，但就是没有翠姐的。&rdo;

谭云山已经找到了他想找的书，优哉地踱步回来，见既灵和冯不羁都一脸凝重，忍俊不禁：&ldo;你们这是什么表情。&rdo;

&ldo;少废话，&rdo;冯不羁口气很冲，像是对什么人攒着怒气，却又无从发泄，&ldo;后来呢!&rdo;

粗心如冯不羁都嗅出其中不对，何况既灵。

但她不忍心问，只仔细看着谭云山的眼睛，想从那平静的眸子里窥见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实心绪。

&ldo;后来啊，&rdo;谭云山笑了，浅浅笑意一直从嘴角盈到眼底，声音也柔软下来，带上一丝顽皮，&ldo;后来太冷了，我就索性躺下来用树叶盖在身上，别说，还真挺暖和的。然后我就看天，我记得特别清楚，那天是满月，月亮又大又圆，玉盘似的，我一边看就一边想，那上面会不会住着神仙……&rdo;

&ldo;再后来呢?&rdo;既灵真的忍不住了，她希望谭云山一口气说完，别这样不疾不徐仿佛倾诉什么美好回忆似的，他云淡风轻，却让听的人心疼，不是心疼这会儿的他，是心疼六岁的那个小小的谭云山。

&ldo;再后来我就睡着了，等醒过来的时候，就在谭府我自己的床榻之上。&rdo;谭云山耸耸肩，语气蓦地轻快起来，显然后面再没什么可供回味的记忆，&ldo;他们说我染了风寒，一整天都在床上迷迷糊糊，我说没有，我去了山上，看了红叶，他们说那不是真的，是梦。&rdo;

既灵怔住，已经不知道什么是虚什么是实了，愣愣地问：&ldo;所以呢，真的是梦吗?&rdo;

谭云山不语，而是绕过既灵和冯不羁，坐到自己的桌案后面，把刚刚找到的书卷放到桌案之上。

那书卷一看便知有年头了，封皮残破，纸页边缘也已粗糙，但显然被某些平整的物件或者其他书卷压了许久，故页间几无缝隙，就这样放在桌案上，像块发黄的板子。

谭云山开始轻轻翻动书卷，一页一页，不疾不徐。

他翻得认真而温柔，低垂的眉眼似带有某种平静的力量，既灵和冯不羁竟也就这样耐心下来，安静等待。

终于，谭云山的动作在某页停住，下一刻，他捏着已经翻过的纸页将书卷就这样敞开着提起来，没等他轻抖，一片紫黑色的东西便从页间落了下来。

那是一片薄薄的彻底干了的树叶，颜色紫红泛黑，边缘形状奇特，许是因在书里夹得太久的缘故，水分殆尽，叶面上脉络分明。

&ldo;奇怪，我夹进来的时候明明是红彤彤的，就像火。&rdo;谭云山疑惑皱眉，自言自语地咕哝。

树叶很轻，落到桌案悄无声息，却砸得既灵心里发疼。

&ldo;在我鞋底下沾着，谁都没发现。&rdo;谭云山重新抬起头，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，那个带着童真顽皮的谭云山恍若幻觉，桌案后的仍是懒懒散散的谭家二少，&ldo;他们说是梦，我就相信那是梦，所以把叶子夹进来之后，我就再没翻过这本书，时间一长，几乎要忘了。&rdo;

&ldo;忘个屁!&rdo;冯不羁没好气地瞪他，&ldo;真忘了你能这么干脆利落带我们来书房?这么快找到压了十几年的书?你连丫鬟穿什么颜色裙子都记得一清二楚!&rdo;

谭云山乐，放下书卷，无辜摊手：&ldo;头脑太灵光不是我的错。&rdo;

冯不羁嗤之以鼻，刚攒起来的一点同情都要被这位少爷给吹散了：&ldo;还记得什么陈年旧事，你敢不敢一口气都说清楚，别让我和既灵跟傻子似的瞎猜。&rdo;

谭云山歪头沉思片刻，竟真一桩桩一件件数起来‐‐

&ldo;隔壁陈家少爷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就被滴血验亲过，验过了确实是我爹的种才被抱回谭家的，当然他也是听他爹说的，真假存疑……&rdo;

&ldo;府里上了年纪的下人说谭夫人……算了，怪别扭的，还是继续叫娘吧，说娘除了从始至终都不同意我爹纳妾外，最初也根本不想接纳我进门，是谭老夫人，就是祖母坚持，毕竟谭家几代都没有第二个男丁了，娘才同意接纳我进谭家，当然由于也是据说，不排除有人乱嚼舌头，故继续存疑……&rdo;

&ldo;你们俩别瞪眼睛，最后一件确有其事了，我记得很清楚，就是从六岁开始吧，因为大概能看出模样了，但很不凑巧模样又和我爹不太像，听说也不像我亲娘，所以祖母就不太喜欢我了，好几次都问我要不要改名啊，别排&lso;世&rso;了，直接叫云山才好听。后来中秋节一过，我就真的被改了名字，当时我还害怕了很久，特别后悔没早点答应，结果改也改了，还落了个不听话的罪名。&rdo;

谭云山说完了，冯不羁听愣了。

他只是随口一问，哪想过谭云山居然真的记住这么多。他下意识看向既灵，总觉得要找个一起惊着的&ldo;难友&rdo;才安心：&ldo;你……怎么看，那些据说啊听说啊，有几分可信?&rdo;

&ldo;我信。&rdo;既灵几乎毫不犹豫点头。

这个名叫槐城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，所谓的&ldo;据说&rdo;不过是把&ldo;确有其事&rdo;披上一层朦胧的面纱。

冯不羁心里堵得慌，既替谭云山操心，又替他闹心：&ldo;你才六岁，用不用记这么清楚啊!&rdo;

谭云山眉眼淡开，轻笑散成轻叹：&ldo;是啊，才六岁，他们怎么忍心。&rdo;

既灵终于在谭云山眼底发现了一闪而逝的酸楚。

尽管很浅，但哪怕只有一瞬，这人也是真的委屈难受过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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