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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(第1页)

戈登从苏州回昆山时,带走了郜永宽的义子郜胜镳,还有一千多从金田起事就&ldo;从龙&rdo;的&ldo;老长毛&rdo;,也投在他那里,并有谣传,戈登要从李鸿章手里夺回上海附近各县,交还太平军。这虽是虚声恫吓,但狗急尚且跳墙,如果挤得人家不能下场,则弄假成真,激出常胜军的兵变,亦非意外。

因此,李鸿章见风使舵,这样答说:&ldo;听柏提督的话,不是来讲什么理,而是来调停,那就好办了,我们不妨平心静气谈一谈。&rdo;

于是李鸿章解释他不能不杀降的原因。首先提出太平军在南汇与常熟的守将吴建瀛、骆国忠为例,这两人投降以后,依旧带兵。是因为他们都肯退出城厢,接受约束,因而保他们当到副将,信用不疑。

&ldo;由此可知,我岂是喜欢杀降的人?&rdo;李鸿章说,&ldo;郜永宽他们八个人,所求太奢,盘踞在苏州城内,俨如对敌,关系太大,不便姑息。当时如果能有别的办法解散二十万不听号令的长毛,我决不出此手段。权衡利害,杀八个人而能保全几十万人,我想这个道理,通天下去评,也是说得过去的。&rdo;

&ldo;就算这话说得过去,可是总也该听听戈登的意见呀!&rdo;

&ldo;戈登当时不在苏州。&rdo;李鸿章很有急智,硬说假{}话,&ldo;他回昆山了,来不及跟他商量。&rdo;

&ldo;苏州到昆山很近,就派人找他去,也很方便。&rdo;

&ldo;柏提督也是将官,懂兵法的,怎么说外行话?&rdo;李鸿章向梅辉立大摇其头,&ldo;像这样的事,贵乎当机立断,行事迅速,那有从容筹划的功夫?&rdo;

&ldo;无论如何,太平军将领的投降,有戈登作证,那么,任何变更盟约的处置,应该取得证人的同意。&rdo;柏郎的声音提高了,&ldo;英国是文明国家,不容许英国军官有此野蛮的行为。这件事,你的处置错误,应该承认。&rdo;

李鸿章不肯认错,但亦不再深辩。照中国官场处事的惯例来说,这就是让步。然而柏郎却不了解,只觉得交涉毫无结果,忿忿然起身而去。临行表示:常胜军今后的动向,要由英国公使跟总理衙门谈判决定,在目前,李鸿章无权指挥。

***柏郎的语气中,带着挟制的意味。李鸿章召集幕僚会议,认为可能会有两个麻烦:第一是常胜军擅自行动,或者支持那一千多老长毛攻城略地,纵不能动摇整个战局,至少也会发生牵制的作用,影响无锡、常州的克复;第二是柏郎怂恿英国公使向总理衙门提出强硬交涉,朝廷就会降旨谴责。如果发生第一个麻烦,则第二个麻烦也就更大了。

要解除这两个麻烦,一致认为应该釜底抽薪,安抚戈登。

李鸿章接纳了幕友的建议,决定犒赏常胜军7万银圆。并且立即备妥公文,专差递交江海关道黄芳,不拘任何款项,先提7万现洋,立即送到昆山。

除此以外,李鸿章另有一番打算;特地派人将驻扎在无锡城外堰桥的刘铭传找了来,第一句话就说:&ldo;省三,你才是我请了来帮忙的。&rdo;

这是李鸿章驭下的权术。他自觉一介书生处于赳武夫之间,如果部将合而相谋,纵非性命不保,至少亦会前程不保,所以平时不喜部将过于亲密,而且多少用些离间挑拨的手段,使他们彼此猜忌,难共心腹,而又只听自己的指挥。此时他这句话,就是指淮军中功劳最大的程学启而言的,意思是程学启为曾国藩指派,隶属淮军,而刘铭传方是自己物色而来的嫡系,应该格外出力。

刘铭传外号&ldo;六麻子&rdo;,为人阴鸷沉毅,一听李鸿章的话,便知不是无因而发;便装做不解地问:&ldo;大人怎么提这话?&rdo;

&ldo;为了洋人找麻烦,我搞得焦头烂额。凭心而论,程方忠的手段虽狠了些,对我们大家都是有益的,可是我不能不调他去打嘉兴。你知道为什么?&rdo;

&ldo;无非让他跟戈登隔得远些,免得冤家路狭。&rdo;

&ldo;非也!省三!你如果不了解我的苦心,你就辜负我了。&rdo;

刘铭传听这话,自然要表示惶恐,&ldo;铭传无地自容了!&rdo;刘铭传说,&ldo;这一个多月,我一直在无锡这方面部署,大营的情形,我不大清楚。请大人明示。&rdo;

&ldo;程方忠克复苏州,这个功劳,说句实话,较之曾九克复安庆,有过之无不及。我不愿意他来分你克复锡常之功,你总应该知道?&rdo;

&ldo;是!&rdo;刘铭传感激地说,&ldo;大人这样子关顾铭传,我竟忽略了,实在罪不可恕。&rdo;

&ldo;言重,言重!&rdo;李鸿章说,&ldo;我不怕洋人,只怕朝廷,朝廷亦不可怕,只怕你六麻子!&rdo;

&ldo;大人!&rdo;刘铭传心中一惊,脸色却很沉着,&ldo;怕六麻子何来?&rdo;

&ldo;只怕你不发狠!&rdo;李鸿章换了副低沉而纯挚的声音,握着他的手说:&ldo;什么都是假的,打胜仗是真的!省三,只要你一发狠,把无锡拿下来,捷报到京,朝廷必有上赏,自不待言,最关紧要的是,这一来证明程方忠做对了,苏州不拿稳了,何有无锡之捷?朝廷只要想到这一层,自然不会理会洋人说什么!省三,方忠是替你开路,你也该把握机会才是!&rdo;

刘铭传心想,听话中的意思,似乎苏州一克,无锡必克无疑;如果自己拿不下无锡,就显得不如程学启了!他当然也知道李鸿章是激将法,然而功名富贵到底要从军功上来。自己倘或不受其激,变成对不起自己。这样想着,他更为冷静,皱起一双浓密的眉毛,沉思了好一会问道:&ldo;大人要铭传什么时候克复无锡?&rdo;

&ldo;三天之内。如何?&rdo;

刘铭传一时答应不下,踌躇着说:&ldo;三天只怕不行。&rdo;

&ldo;那么你要几天呢?&rdo;

刘铭传依然不能有个确实的答覆,思前想后,加减乘除,一时算不清楚了。

&ldo;你是不是觉得兵力不够?&rdo;

&ldo;倒不是!&rdo;刘铭传慢吞吞地答说。

不是兵力够又是什么缘故?李鸿章一想就明白,刘铭传是想独占大功。无锡合围,有郭松林相助,刘铭传已不大愿意,再添兵相助,就是分他的功劳。然而他独力破无锡,一时却又并无把握。这样左右为难,委决不下,所以才吞吐其词。

了解了他的心事,就容易应付了,&ldo;省三,无锡一下,不管怎么样,功劳一定是你第一!&rdo;李鸿章先给他吃一颗定心丸,方始再说:&ldo;我派季荃帮你,听你的节制。&rdo;

&ldo;季荃&rdo;就是李鹤章。因为是李鸿章胞弟的缘故,他那一支兵的装备特别精良,有一尊&ldo;三眼开花炮&rdo;,更是攻城的利器。刘铭传怕的就是李鸿章之对李鹤章,会像曾国藩之对曾国荃那样,一意培植,多方相助立功。现在听他这样表示,疑虑消去大半,便答应尽力而为,立刻发动猛攻,希望三天之内报捷。

送走了刘铭传,李鸿章又找了郭松林来,另有一套话说。

&ldo;子美!&rdo;他说,&ldo;淮军成军,你是教练,有件事,我一直耿耿在心,觉得对你不起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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