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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（第1页）

天子的眼线遍布天下，北疆的事情他应该了解一二，所以并不显得意外，他反问：&ldo;你在北疆经历了什么？&rdo;

方容说：&ldo;北疆的骑兵凶野，我朝士兵散漫。到北疆的第一日，城外就来了叫阵的敌军，我斩下一人，回城后却发现，城墙上站着的士兵还是歪歪斜斜，歪歪斜斜的士兵还是一副混吃等死的无赖样‐‐没有任何一件事，会比拥有这样的士兵更让一个将军感觉到绝望。从那一天起，我就埋怨父皇，为什么要让我到这个他明知不可救药的地方来。&rdo;

方冀抿唇。

&ldo;有一天，我在城楼上巡视，楼下又来了一位敌将，我还是开城门亲自出去迎战。&rdo;方容从少得可怜的记忆力搜刮出一段&lso;方容&rso;临死前的片段：&ldo;一个月身处在那样的环境里，我大概也变得懦弱了。&rdo;

方冀忽然说：&ldo;你永远都不会变得懦弱。&rdo;

&ldo;不。你不懂。&rdo;方容只站在&lso;方容&rso;的角度，他说：&ldo;当有一天你站在一个陌生的环境，这里所有的人都颓丧，每一个人每一天都在抱怨，只有你一个人格格不入。很少有人能坚持着不被同化。我不是少部分人，所以终于有一天我坚持不住，我变得懦弱。当一个人会变得懦弱，那他出剑就会犹豫，他的攻击就会变成防守，他的自信就会荡然无存。&rdo;

&ldo;我被一剑刺中胸膛，被刺了个对穿，鲜血争先恐后地往外喷出来，把刺中我的敌军都吓了一跳。&rdo;方容看着方冀的眼睛说：&ldo;我趁他愣神的功夫，拼命扯着缰绳回了城楼。虽然被人抬进了将军府，可我还是觉得，我一定会死，因为我伤得太重。到那一刻我才想起，我永生都回不去京城了，这个鸟不拉屎的北疆，就是我死前最后待着的地方。然后我又听到将军府外有很多人哭，痛哭，哭得我都觉得他们太吵。直到这个时候，直到我临死之前我才知道，原来城楼里所有的人都在盼望着我能赢，原来他们把我变成了一个懦夫，却给自己燃起零星希望。真可笑。&rdo;

方冀把两只手都背到身后去，脸也转向了别处，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。一言不发。

方容把一个人的死因交代清楚，沉默良久，给方冀足够的时间去缓冲。

确实过去足够多的时间后，方冀才说：&ldo;为何……为何你不回来？既然北疆如此艰苦，你为何不回来？&rdo;他声音一哽，他的声音竟然一哽，然后他把手收回身前，转过身背对着方容说：&ldo;我竟，险些再也见不到你。&rdo;

果然他的眼线没有告诉过他这些。毕竟他后来又活过来了，大概这对于一个同样觊觎皇位的人来说，并不是多大的事吧。

方容走到他面前说：&ldo;当我从鬼门关走回来的时候，我已经死过一遍了。&rdo;这样的话只能点到为止，说多了反而显得刻意，他转而说：&ldo;我的仇人是北疆骑兵，我死而复生，就要把这个难题解决掉，不论你信与不信我都只能说，如今的我对皇位，半文钱的兴趣也没有。&rdo;

方冀又沉默良久。

&ldo;而陛下却一而再再而三话诱于我，难道陛下非要逼我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不可吗？若我说出我对皇位确实心有不甘，又能如何？难道我要造你的反吗？&rdo;方容还是看着方冀的眼睛，直到方冀再次移开目光，他才继续说：&ldo;如果陛下一定要追究过往，微臣无话可说。任何皇子，若一出生便无欲无求，微臣自己都不信，可如今微臣满心尽在北疆，绝无二心。&rdo;

&ldo;二哥……&rdo;方冀欲言又止：&ldo;帝位，果真不好。&rdo;

方容看着他的后脑勺，却没有往下接，说：&ldo;京城尔虞我诈太多，不经意便得罪了谁，我适应不成，走都不能安生‐‐&rdo;

&ldo;我不敢调你去北疆。&rdo;方冀突然打断他的话：&ldo;我不是怕你反了我。我怕你走后，有外人反了我。北疆苦寒之地，你身为王爷……你身为王爷，本就该在京城待着。&rdo;

方容却终于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：&ldo;你想要让我去北疆？为什么？&rdo;

方冀深深皱起眉头：&ldo;罢了。还是不去最好。&rdo;

方容追根究底：&ldo;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北疆？&rdo;他知道这大概也是方冀的目的，也还是跳进了这个坑。总比留在京城要好。

方冀咬了咬牙。

方容猜测：&ldo;北境一直不稳，储煜兵临城下了吗？&rdo;

方冀说：&ldo;我朝将军并不止你一个‐‐&rdo;

&ldo;若陛下是因为我刚才所说的话才不愿意让我离京前往北疆，那微臣万死不能赎罪。&rdo;方容看着方冀说：&ldo;无论如何，我已经是朝廷的安王，身为安王，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在京城偷闲？北疆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。&rdo;

方冀还是犹豫：&ldo;北疆……北疆实在过于凶险，若无胜算，储煜绝不出手。&rdo;

方容笑道：&ldo;若无胜算，我也不会出手。&rdo;

方冀愣住。

方容说：&ldo;陛下莫非忘记了，微臣已在北疆过了几个年头了。朝中对北疆最熟悉的，莫过于我。&rdo;

方冀的手垂落在身侧，他忽然抬手抓着方容的手臂：&ldo;今时不同往日。&rdo;

方容也抬手按住他的手背：&ldo;万事，以大局为重。&rdo;

方冀的手猛地收紧。方容手臂一痛，差点把他手拽开，幸好还有点脑子记着这是天子的手，强忍着龇牙咧嘴的冲动由他抓。然后他又加了一句：&ldo;明日早朝，微臣请旨动身。&rdo;

方冀渐渐回过神来。他松了手，深深看方容一眼，表情说不上带着什么情绪，然后转身走了。

方容看着他的背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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