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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(第1页)

康熙又问:&ldo;书房设在哪里?&rdo;索额图忙又躬身答道:&ldo;就设在后边花园里,僻静得很。原是顺治皇爷赐给奴才父亲的。&rdo;

康熙见他总改不掉奏对格局,不禁失笑道:&ldo;世上哪有哥子对兄弟称&ldo;奴才&rdo;的?我现在就是&ldo;龙儿&rdo;了,别那么拘束,拜佛似的,瞧着像什么呢?&rdo;索额图也笑道:&ldo;主角儿还没到呢,奴才不敢斗胆先唱。&rdo;

君臣二人正说话,门上的人进来禀道:&ldo;主子,大人,魏大人带着伍先生来了。&rdo;

康熙忙起身笑道:&ldo;我去迎接!&rdo;索额图捏着一把汗紧跟在后。

魏东亭和伍友联袂而入,刚进二门,早见索额图和龙儿两人笑容满面迎了出来。魏东亭便悄悄放慢了脚步,侧立在伍次友身后,伍次友忙抢前一步长揖到地,口里说道:&ldo;晚生何幸,得遇索大人青睐!久闻大人之名,如清风洗耳,今日得见,实慰中怀!&rdo;

索额图见伍次友神气清朗,体态潇洒,没半点俗气,忙上前挽着伍次友手道:&ldo;学生从龙入关之前,即久仰先生一门高贤宏才,幸有魏军门引荐,今日得见,实三生之幸也!&rdo;说着又一手拉过康熙的一只手笑道:&ldo;这便是舍弟龙儿。龙儿,快见过老师了!&rdo;此时事到临头,索额图倒觉轻松,忽作匪夷之思,他倒要瞧瞧康熙怎样屈尊降贵,应付这个场面。

康熙此时如同换了一个人,显得稚气而童真,顽皮地眨眼向索额图笑道:&ldo;阿兄,这位伍先生我们是老相识了。&rdo;索额图假嗔道:&ldo;哪能这么没规矩!先生现在是你的老师,要放尊重些才是,还不行过礼来!&rdo;

康熙答应一声&ldo;是&rdo;便要倒身下拜,伍次友却一把扶住了他,说道:&ldo;我与魏贤弟有约在前,世兄与我只以兄弟相称,大礼不敢当。岂不闻孙后《尔汝歌》乎?'昔与汝为邻,今与汝为臣,上汝一杯酒,令汝寿万春'!&rdo;

此言一出,索额图、康熙和魏东亭同时一怔,回过神来,方觉贴切之至,不由会心地呵呵大笑,魏东亭心中惊诧:&ldo;真真是真命天子,鬼使神差使伍先生想起这首诗来!&rdo;一边笑,一边将伍次友让进后房。

大家入席叙座,康熙自坐了末座。登极以来,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里,他从不曾和别人叙过什么座次,今日如此,反得人生真趣。伍次友见魏东亭毕恭毕敬侍立在龙儿身后,便说:&ldo;魏贤弟,何妨一坐呢?&rdo;索额图微笑着正欲答话,龙儿却说:&ldo;伍先生既叫你坐,坐下就是了,我们都是朋友,如果天天如此拘礼,岂不生分了?&rdo;魏东亭无奈,只好说道:&ldo;今日权坐,下不为例罢了。&rdo;

其实,魏东亭作为皇帝贴身侍卫,虽然品级悬殊,平日与索额图相处,只是上下座之分,并没有&rdo;立规矩&rdo;。只碍得康熙,实在无法长期平起平坐,因此只好称&rdo;伴读&rdo;,那伍次友乃布衣书生,哪里懂得这些奥秘,还以为本该如此。

寒暄数语,伍次友归了本题,说道:&ldo;索大人,令弟豁达超俗,神清气秀,毫无寒吝之色,本是杰人之材,必能自致青去之上,何劳小弟拙力训导。&rdo;

索额图道:&ldo;舍弟自有祖荫功名,并无为官之意。太夫人的意思,只是让他随先生读经阅史,再学一些诗词曲赋陶冶性情。八股文什么的,竟可一概免去。&rdo;

伍次友听到竟有聘师而明言不习八股时艺的,不禁大感惊奇。忙道:&ldo;祖荫是一件事,自立功名又是一件事,大人不可不慎。&rdo;

康熙接口道:&ldo;我就不爱八股。一篇文章,颠来倒去就那么几条筋,一讲就是几百年,没一毫用处,还说什么'代圣贤立言'!&rdo;伍次友迟疑了一下答道:&ldo;世兄所言何尝不是,不过───天子不与世人心同,这八股虽于世无用,于天子却大有用处呢。所以虽然无用,还是废不掉的。&rdo;康熙听了这番话,忙问:&ldo;为什么呢?&rdo;

伍次友呷了一口酒,笑道:&ldo;哪一代英明天子不要笼络天下之士呢?&rdo;

真是闻所未闻!随便一句话,在康熙心中却引起了极大的震动,霎时脸上微微变色,心里暗想:&ldo;苏麻喇姑说的是,这个师傅只能这样请法,上书房里的师傅是断然不敢这样讲书的。&rdo;索额图虽然暗暗吃惊,但脸上却半点不露,遂笑道:&ldo;咱们且吃酒,笼络不笼络,那是天子的事───&rdo;康熙也笑道:&ldo;对,咱们便偏偏不学这劳什么子八股!&rdo;

说话间,一个丫头奉上茶来,一一献毕方欲回身退下,索额图却叫住了她:&ldo;婉娘,太夫人有话,你从今日起也陪龙儿读书。快来见过伍先生。&rdo;

改名婉娘的苏麻喇姑低头应了一声&ldo;是&rdo;,大大方方走过来深深福了一福,直起身来打量着伍次友。伍次友受不了她那目光的逼视,旁过脸去招呼魏东亭吃酒。那婉娘嫣然一笑,并不退下,反而进前一步道:&ldo;早就听我们太老爷和老爷说过,伍先生才高八斗,名满大江南北───奴婢听人家说了几个对子,想请教先生该怎么对。&rdo;

伍次友万不料她竟讲出这样一番话,不禁愕然,将箸放在桌上,笑道:&ldo;不敢廖承夸奖,请赐上联。&rdo;

&ldo;孟浪了,&ldo;婉娘笑道:&ldo;先是五位古代女子,请对以男子姓名。&rdo;见伍次友微笑着点头,婉娘脱口而出道:&ldo;小青!&rdo;

&ldo;太勾。&rdo;伍次友不假思索,应口而答。

&ldo;莫愁!&rdo;

&ldo;无咎!&rdo;

&ldo;漂母!&rdo;

&ldo;灌夫!&rdo;

&ldo;文君!&rdo;

&ldo;武子!&rdo;

&ldo;西施!&rdo;

&ldo;好!───东野!&rdo;

众人不及思量,伍次友已信口对出。众人无不叹服他的才思敏捷。正发愣间,婉娘口风一转,又道:&ldo;王瓜!&rdo;

伍次友不禁怔了,忙问:&ldo;这是哪位女子?&rdo;婉娘笑道:&ldo;五位女子已完,现说王瓜,对什么好?&rdo;

&ldo;这个却难。&rdo;伍次友低头寻思片刻,迟疑道:&ldo;对是有的,只怕不恭了───-用'后稷'可好?&rdo;

众人拍手喝彩。笑声刚落,婉娘忽朗声吟道:&ldo;清水青,水青清,江河行地,清清青水,水青清清。&rdo;

满座的人全被这副对子难住,都蹙着眉头苦思下联。伍次友暗吃一惊,心里道:&ldo;好厉害!&rdo;立起身来,在席外踱了两步,几次张口欲言又止。此时日影西斜,堂前绿荫斑驳,静得一丝声音也没有。

良久,他眉头一展,仰首朗声对道:&ldo;明日月,日月明,日月经天,明明日月,日月明明。───如何?&rdo;众人哄然叫妙,难得的&rdo;清&rdo;字乃国号,下联以&rdo;明&rdo;国号相对,不仅切了文题,且&rdo;清明&rdo;又暗寓颂圣的意旨。

&ldo;先生高才!&rdo;婉娘笑道,&ldo;敢问以孟子之贤,何故为列国不容?&rdo;大家见她又发问,又都屏息静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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