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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章（第1页）

他这话给殷螭留下了大大的挖苦把柄，可是殷螭此刻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，林凤致苦笑道：&ldo;你说喜欢我，对我好，实则上你开始只需放个低姿势，就如弯腰俯身，拣起件物事宝爱一番而已；我却是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必然有反目决裂的一日，我必须轻贱了自己，违背了自己，下决心沦落这万劫不复的苦境……因此只有那回雷雨，生死一线我才敢放纵；面临到生死关头，无路可走我才能抛掷xg命给你！你不会懂得的。&rdo;

殷螭一时茫然，随口应了句：&ldo;我懂得……你无非就是小心眼，耿耿于怀记那旧恨。&rdo;林凤致道：&ldo;是，我心胸不阔！你失了大位，没了自由，便知道恨我如此；我被你生生凌ru，又长期被迫委身，软困三年，无颜见人，只因为你待我温存了些，专心了些，便该全不挂怀，欢天喜地的和你相好才是道理？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恨着你，又咬定牙关不许自己爱你……结果，到底输了这颗心，再也收不回来。&rdo;

他声音竟有些哽咽，垂下头去。殷螭喃喃的道：&ldo;何苦呢？自己不肯想开些……&rdo;林凤致凄然一笑，道：&ldo;到今日，你也不能设身处地！纵使恩怨荣ru都可以忘怀，世上也有些事qg，是无论如何谅解不得的，除非得到应有惩罚，付出相当代价‐‐你对先帝的所作所为，便是如此，我可以放弃自己，不能背弃恩义。&rdo;

殷螭咬牙道：&ldo;你为什么便要这样固执？偏要做自讨苦吃的事！&rdo;林凤致道：&ldo;大约是命里xgqg罢‐‐我总是爱不该爱的人，却必须做该做的事。&rdo;

他伸袖拭净了面上泪痕，良久抬头，扶着桌子立稳了身，道：&ldo;好了，先帝的话，我的话……都已说尽，今日我便告辞了。&rdo;殷螭愕然道：&ldo;你……你就是一说？你也不问我要不要？&rdo;林凤致道：&ldo;方才我不是说过么？给不给由我，要不要随你，本来没相gān。我不掩饰，也不qiáng求。&rdo;

殷螭哼了一声：&ldo;不相gān！好轻巧凉薄话儿，你这也算真心给我？&rdo;

林凤致不答，走出两步，回头道：&ldo;今后你的事务，名义上是宗人府管，其实一切jiāo由我经手，我会谨慎小心，护你一切平安。除了不能出门之外，你的供给都不会短缺，府上旧日侍姬婢女，以及宫中册封过名位、服侍过更衣的眷属，愿留的也都留在这里，你自可逍遥半世。&rdo;殷螭恼道：&ldo;你明知我不爱女色，却塞一堆女人给我，简直怄人，太过分了！&rdo;

林凤致倒是一笑，道：&ldo;你的那些内嬖都不愿跟从，我有什么办法？不过宫中倒是发出紫云……&rdo;他笑容忽然一敛，道：&ldo;我本来想安排紫云服侍今上，将来也好讨个出身，却想不到他自愿陪你圈禁一世‐‐殷螭，你也应该惭愧的，当初你只消说一句话，紫云便不用被迫净身，生生毁了一世！殇太子的事或许还有利益相牵，是非难论；他只不过是个寻常优童，轻轻一言便可赦出生天，却被你……你好好待他罢！&rdo;

殷螭哪里会对这些事感到惭愧？冷笑道：&ldo;你出名的刻薄狠心，什么时候这般婆妈起来？这种阉废过的宠童也拿来搪塞，我看你便是故意报复，成心不让我快活！&rdo;林凤致脸色不觉微微一冷，道：&ldo;那你要什么样人？尽管开口‐‐只是，如果人家不愿，我也不能勉qiáng。&rdo;殷螭冷笑道：&ldo;我说要你，你愿不愿？&rdo;

林凤致凝目瞧了他半晌，忽然洒然一笑，道：&ldo;行啊，我愿意。&rdo;

他一口应承，反将殷螭惊得愣了一愣，脱口便道：&ldo;又消遣我！&rdo;林凤致道：&ldo;我从来消遣过你么？&rdo;殷螭瞪着他道：&ldo;那你当真？你为什么？&rdo;林凤致微笑道：&ldo;我喜欢你啊，不是已经说过了么？还能有什么原因比这个更要紧。&rdo;

殷螭觉得若非他是说笑，便是自己在发昏，打死不能置信，说道：&ldo;好好的一品大员不做，来陪我这囚徒？你也未免当人是傻子了！&rdo;林凤致道：&ldo;我的官职，为什么不做？可是做官又同陪你不相碍‐‐只要你想，我每日退朝后便可以过来，陪你尽兴便是。你一直要的，不过也就是这样，我心都给了，又岂能不委身事你。&rdo;殷螭冷笑道：&ldo;可笑！你不是最要脸面？做着天子之师，还跑来我一个被废庶人这里献身承欢，你丢得起这人？&rdo;林凤致笑道：&ldo;我都能犯贱爱上你，区区名声，又能当得什么？再说，我这身体委实不济，说是大限三十，其实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上六年，活得一年是一年罢了……你最讲究及时行乐，那么将我余生尽可能奉送给你，却也算得两相欢喜。&rdo;

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：李濒湖曾经郑重告诫，如果房事过度，不出半年，必至大凶，同殷螭回北京前的那一个月里，夜夜chuáng笫缠绵，自己便常有不支之感，料想此言不虚。然而人生多舛，世事每违，真心已掷，此qg永殇，到底这有限的余生，当不起无穷的苦恼，索xg尽皆奉送给这个永远不能懂得自己、却又着实注定彼此命中魔障的人，倒也罢了！

可是殷螭虽然不能懂得他，此时此刻，却又如何接受得了这一种相爱相处？愤然道：&ldo;什么两相欢喜？你是人上人，我为阶下囚，这般qg势你来陪我，教我怎么欢喜，怎么愿意！&rdo;

林凤致望着他，长长叹息：&ldo;你如今‐‐到底也懂得了，什么叫做&lso;意难平&rso;！&rdo;

原来，这就是意难平！纵使深qg挚爱，纵使山盟海誓，也抵不过这一种不平之意，耿耿难消。

做人可以不必定要尊严，但毫无尊严的活着，人生有何价值？相爱可以不必定求两人持平，但极度不平等时，又如何相处，又如何相知相恋，长命无绝衰？

耻ru，伤害，过犯……都是林凤致所谓的不清偿之前，便无法原谅，不能忘却的东西。纵使给予最热烈的qg意，最渴求的爱yu，也不能将之泯灭无痕。

所以当林凤致带着哀悯的眼神望着殷螭时，殷螭满心都是一片恍然，却又一片混乱，喃喃的道：&ldo;小林，你早知道的……你便知道我定要拒绝，定不会接受‐‐这样的qg势便是屈ru，你也再爱我我也不要！&rdo;

林凤致静静的道：&ldo;是，我知道‐‐所以我真是爱你，却决不勉qiáng你。&rdo;

殷螭忽然苦笑起来，道：&ldo;你知道‐‐你又知道么？我当年才弄你上手的时候，厌憎你的坏脾气，多少次想过，什么时候玩腻了你，一定狠狠踢开，再也不要看你一眼……后来，后来喜欢上你，喜欢得发狂，我又想，我从前怎么会有那般傻念头，竟打算不要你呢？我本以为，就算你死活不答应跟我，我也定会死赖到底，决不放手的……&rdo;他连连短促的笑了几声，声音gān涩之极，良久才道：&ldo;没想到今日，到底还是我不要你，我抛弃你！小林，你也太给我面子了。&rdo;

林凤致眼底一片悲哀，却又一片清朗，慢慢的道：&ldo;是，今日到底是你弃绝了我……我也依旧会如今日这般爱你，一生不变。&rdo;

殷螭喃喃的道：&ldo;以前……你下大理寺的时候，我曾经梦见过，你来同我诀别……&rdo;他忽然一拍桌子，厉声道：&ldo;原来我们真有诀别的一日！林凤致，我要你一生爱我不许变心，却一世再也不许来见我！我要你一个人想念我直到老死！你许诺下来，便滚罢！&rdo;

林凤致脸上居然漾出一丝微笑，那么哀伤却又那么坦然，轻声道：&ldo;好的，我许诺，一生爱你，一生念你，一生不再来见你。若违此誓……&rdo;他想了想，微微失笑，道：&ldo;我自己委实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，所以也没誓可罚‐‐但我这次不会毁诺的，你放心便是，我告辞……不，永诀了。&rdo;

他也不披上大氅，就那么一躬身默默的退了出去。殷螭身不由己跟出两步，只见他步下微有跄踉，却仍是走得从容之极，眼看那绿衣的人影在冰雪之中越行越远，殷螭霎时间心如刀割，知道他其实极重承诺，一旦真心许下，绝无更改，那么就真的再也不见他了？他也许只剩六年寿命，甚至也许就在这一两年内便会猝然死去，他的一生一世其实并不长久，那么就是自己一生一世的折磨了！

殷螭一时间心意混乱，几次三番想冲着他背影大叫出来：&ldo;我说话向来可以不算数的，你也别当真，还是来罢！&rdo;可是毕竟男儿的自尊与骄傲梗在胸间，这一句软弱的话，无论如何叫不出口来，再痛再苦，也无法低头。

意难平，真个是意难平！

但是殷螭到底还是冲着林凤致背影叫了另外的话：&ldo;林凤致，我不会被你关一世，你给我好好活着，不许早死，等我将来找你算帐！你等着，总有一日我会翻盘！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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