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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第十五章（第1页）

自南城沿街走遍，最后一无所获。周文湄也没太失望，本来私藏舆图在古代那就是等同谋反的大罪，哪有普通人家随意藏匿的？便是官衙里她也略略探过，只搜罗到一些类似黄鳞图册之类的东西与邸报，叫系统自去分析统计了。

这个国号为‘朔’的朝代开国者姓伊，此为裕庆二十七年春。自十一年前，也就是裕庆一十六年俦璃王在云京王府私藏兵甲龙袍获罪以来，各地是连年的兵灾。

今儿这家清君侧诛奸臣，明儿那家振臂一呼裹挟流民，连崔家所在的茭州，也已沦为乱贼治下多年了——哦，此乱贼复姓公孙，裕庆一十七年在牟阫县自封为大将军，明面上还是朝廷的人，但早已把持了一州政务，既不听调也不听宣，既不纳税也不交粮，当年朝廷讨伐兵败，三年又三年，最后于去年年初捏着鼻子认下了他这大将军的名号，还颇为正式地给授了官玺。

周文湄现在所在的广明郡正是地处松州南部，由于毗邻茭州，很是有几分重兵把守，不过这些人大都是在下面临边的县里设的屯营，郡府所拥守备倒是不多。她记挂着戍卫回营的事，看天时是差不多了，当下抬脚就往城门走去。

崔文沛果然已经在那等着了。不单他一个，还带了钱串跟姚六栓，正避着日头站在檐下躲凉，人高马大的三个人，杵那半天不走，看着实在形迹可疑，起码这点子功夫，城门口的守备就已经往他们身上打量了三回。

崔二哥自然也并不是在专门等她的。

是周文湄出门前传话与他，言到听闻流民们被拦下不许入城，只能到午时等戍卫回营时一起押送到城北，有些忧心他们的去处，请二哥前去看顾一二，顺便还将约好逛书店的事给推到了明天。

她瞟了两眼就不再往那边瞧，开始专心致志地对付自己手上那个吃了大半的馅饼。这个是方才巷口闻着香味嘴馋买的，不贵，味道也好，馅料能吃出来是混了些切得细细的萝卜丝儿，别的尝不大出来，可能有荤油，总之是她吃饱了还觉得香甜可口的程度。

三两口解决完剩下的，周文湄满足极了，饱足了胃口便有些犯懒发困，不过念着待会要忙的事情，她强打起精神，想了想，又折返回巷口去，估摸着三人的食量同那卖饼的铺子又拿了十五个，准备带给崔二哥好堵上他的嘴去。

这一下的大主顾直把店家给喜得眉开眼笑，油纸包得热乎乎的饼，动作麻利地打好了绳结殷切递来，周文湄付了钱给揣手里提着，她也不急，慢悠转出巷口，恰好就望见几个城门守备正握着刀柄走到崔二哥三人近前。

眼珠一转，她忙不迭隔着老远先大喊了几声表哥，霎时便将不少人的视线都给吸引了过来。边喊着边快步走上前去，神色自然地温声向守备们解释，说是今早便同表哥约好了在城门相见，是她因故来迟，这才引来官爷察问，一切都是误会。

崔二哥呆了，等守备们被三言两语打发走了他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，时不时去看一眼妹妹涂得灰不溜秋油光发亮的脸，几度张口都顾忌着周围的两个人，憋得脸色那叫一个又黑又红，他说不出话，又不好当面反驳暴露了身份，就只好由得她胡扯。

“原来是崔小兄弟。”钱串和姚六栓一听这位小兄弟原来是崔文沛的远房表弟，还给他们带了馅饼，当下拱手就算是见了礼，二人正是饥肠辘辘，便也不再客气，当场便把周文湄带来的饼给分食了。

“二哥的表弟便是我们的表弟，不愧是一家人，果然爽快大气，长成了必然也是个好汉子。”钱串看着她又黑又瘦的单薄身板，夸得半点都不亏心。

而崔二哥在一旁吃着饼，味同嚼蜡，两眼无神，他先前拼命给妹妹使眼色，人却连个眼神都没回他。还在努力地给自己表弟的身份找补砸实。

“我家只剩得我孤身一个，原就想着去黎云县找婶娘投奔，没成想月前便收到了口信，说是二表哥出来远门，叫我看时候来城门候着，今日可算是等着了！哎，也是赶巧，家里的破院前儿都卖了出去，就怕二表哥寻不着我，日日都来这等，二哥来得这样快，可见老天都在偏着帮我，咦？是事情办完了，专门绕道来接我的？二表哥，咱们这便回黎云县去么？”

“唔……二哥他表弟，咱们不回，是要一路往北去平州。”看崔二哥冷硬着脸不作理会，气氛逐渐遇冷，吃人嘴短，也不好下人面子，姚六栓于是含含糊糊着答了一句。

“平州？！”周文湄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，目光转向他又转回去，“这得有多远哇？我听说平州府发了召乡令，近日时不时闹出来的流民之害就是为着这个缘故，二哥？你这是被婶娘给赶出来了，也要去争那几分田吗？”

“……”姚六栓无语，默默匿了，这孩子说话真不中听，怨不得崔二哥不太想搭理他。

崔文沛脸色也更黑了，真是，四妹妹几时竟变得这般促狭，他咬着牙憋出了一句：“是去送你四表姐。”

“哎呀，表姐出嫁了？”这装模作样大呼小叫的劲儿……实在是过于活泼了，崔文沛听她越说越不肖话，生硬地回了一句不是，然后干脆直接撇过脸去不再理她。

恰在此时，有马蹄声至。

城门那边开始响起了哄赶催促的动静，众人也配合地加快了动作脚步，很快拥挤的城门口就为之一清，没一会又有四匹马自城门并排奔入，一路打马喝让着，路上的车马行人拐弯的拐弯，停驻的停驻，不多时就清出来一条无阻的坦途。

想来这是广明郡的戍卫马上就要驱赶流民过城了，或许连日都是如此，城中百姓早已习惯，所以才能这么快给让出路来。

先有四骑开道，随后便是提着亮刃的兵丁，前有，后有，身侧也有，里三层外三层，流民们被围在正中央，便像是被放牧的羊群，若不是群起冲之，单论个体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超出包围圈外的，只得用贪婪的目光探看着周遭的人群，被盯住的百姓立时便如芒在刺，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腰中的荷包，露出嫌恶的神色来。

流民里也有那埋头往前无动于衷的，但不多时便抽搐着鼻子开始死命地嗅着空气中满溢的食物香气，好像动作越大便越能多吸一点似的，死捂着肚子，瞧着夸张滑稽，又很有几分可怜。

周文湄顺着他们饿狼一般的视线去看刚才卖饼的铺子，见店家早已拿了竹篾篓子将饼子给盖得严严实实了，不少街边的铺子都如此行事，想是前车之鉴，怕流民饿得狠了，宁做个饱死鬼，见了食物便冲出来抢夺，惹来乱子不说还坏了店铺的生意。

周文湄跟着人流慢慢往前移动，看崔二哥一路往流民那边张望，告诉他说那些咱们接济过的并不在这一拨里，许是落在了后头。

“二哥？”周文湄有些疑惑，她还没回头，便觉得右侧好似突然腾起了一股炽怒的火焰，转脸便瞧见崔二哥青筋迸起，拳头紧攥，眼神也愈来愈厉，像看见了什么累世的仇敌般，正死死地盯住了斜侧方的街对面那边。

周文湄又顺着视线伸长着脖子朝那边张望了一眼，没发现什么端倪，于是便问系统。

【怎么回事？他瞧见什么了？】

【宿主宿主，我知道！是蔡县令，就是在黎云县夺了崔家家业，害死崔家祖母的那个狗官！】　　　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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